在工业4.0浪潮与新质生产力蓬勃发展的当下,设计的边界日益模糊,其所应对的挑战也从单一的器物造型转变为错综复杂的系统性难题。王受之先生预言,未来设计学科将依据人类生活形态进行重构;鲁晓波教授亦强调,设计必须融合文科的感性创造与工科的严谨理性。在此背景下,跨学科合作已不再是设计的补充手段,而是其内在的必然要求与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核心动能。
首先,从设计本质的演变来看,跨学科合作是设计从“造型美学”迈向“系统集成”的内在驱动。当代设计师不再是形式的创造者,而是复杂系统关系的定义者和整合者;设计的最终成果不再是一个静止的物品,而是一个能够持续生长、具有生命力的动态关系网络。
面对城市公共艺术空间设计这一命题,传统设计会把视角聚焦于创作孤立的雕塑或壁画,进行场地美化与装饰,而上海“智域漫游”艺术季,以系统化设计视角,将整个片区视为一个可交互的生活剧场,艺术家提供美学理念与叙事框架,数据科学家和技术工程师负责将艺术构想技术化实现。例如作品《洄代新序》让唐代人物与现代玻璃幕墙对话,这其中既需要历史学者确保文化元素的准确性,同时也需要交互工程师实现隔空对话的技术效果。由此可见,设计从“造物”走向“谋系统”的本质演变,内在决定了跨学科合作是其必然选择。
其次,从时代背景来看,新质生产力冲破了传统学科之间的壁垒,使得跨学科合作成为必然。这并非简单地将不同学科的人聚集在一起,而是通过定义前所未有的复杂系统性问题,迫使这些学科的知识与方法发生深度的“化学融合”,从而催生出全新的解决方案和知识领域。
在传统交通领域,学科分工非常明确,车辆工程造车,城市规划画路,交通工程管车流。但在新质出行的图景下,这个清晰的界限被彻底打破。从“如何设计一款性能更好更美观的汽车”到“如何为市民提供一种从A到B的高效愉悦的整体移动体验”,问题被扩展为一个包含交通工具、道路设施、能源网络、信息平台、支付系统和服务模式等的复杂系统。设计师也从一个既定框架内的专家转变为以理解技术可能性、洞察用户需求,并整合不同学科语言以构建全新系统体验的战略整合者。这正是新质生产力时代对设计提出的核心要求,也是跨学科合作必要性的最有力证明。
再者,从现实痛点来看,跨学科合作是应对全球性棘手问题的必然选择。当今世界面临的气候变化、公共卫生、社会公平等挑战,均是多重因素交织的系统性问题。传统学科的优势在于深度,但在广度和连接上存在天然局限,环境科学家可能知道如何技术性减碳,但不了解如何设计激励政策或改变消费者行为;设计师能构想理想的的可持续生活方式,但无法独自解决其中的技术瓶颈和商业模式问题。
以“可持续时尚”为例,解决快时尚带来的环境污染,绝非设计师独自改用环保材料即可完成。它需要材料科学家研发新型生物降解纤维,需要供应链专家构建透明的回收体系,需要商业模型设计师探索租赁或二手模式,更需要与消费者沟通新的价值观念。唯有通过这种跨学科、跨产业的协同,才能从源头上系统性地解决问题,推动社会向绿色、可持续方向转型。
最后,从教学前瞻来看,跨学科合作是培养面向未来的新质设计师的核心摇篮,PBL项目是其最佳演练场。在传统教学模式中,知识以分科、离散的状态存储于学习者认知中,成为待组装的标准化零件,而在PBL范式下,知识的获取与调用则由项目需求驱动,项目本身迫使学生必须跨越学科边界去寻找答案。娄永琪教授倡导设计教育应“营造一个多元的生态环境”,其精髓正在于此。
以北师大未来设计学院推崇的PBL项目制学习为例,学生围绕“未来健康”或“智慧生活”等真实课题,跨专业跨领域组队合作。在这一过程中,学生不仅锤炼了设计技能,更学会了在多元语境中沟通、协作与整合的领导力。这种教育模式所培养的,正是能够驾驭不确定性、并通过跨学科合作创造新价值的未来设计领袖。
综上所述,跨学科合作深刻植根于设计本质的演变,并在新质生产力的浪潮中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。它既是设计应对时代挑战的必然选择,也是通过教育革新培养未来设计师的核心理念。在从“中国制造”迈向“中国智造”的征程中,设计师唯有成为跨学科协作的倡导者与践行者,方能真正发挥其“应变与引领”的作用,在复杂的时代洪流中,绘制出更富人性、更具韧性、也更可持续的未来图景。